2004年8月11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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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抗洪英雄赵家富的“污点”调查
伍皓 董峻

  当我们受命采访抗洪英雄赵家富事迹的时候,我们首先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就是:这个典型能够被读者接受、被社会认可吗?能够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吗?
  交通局长,赵家富拥有的这个身份,本身就是一个障碍。
  这个职务实在太敏感了。“交通厅、局长落马现象”, 近年来已经成为全社会普遍关注的热点话题,而我们要去采写的,恰恰就是一位交通厅长。 

  据新华社 就在我们动身前往云南盈江之际,广东省原交通厅长牛和恩因涉嫌受贿、滥用职权正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受审。
    资料显示,从1997年至今,全国已有9个省(区)14个交通厅长因腐败问题而落马。如贵州省原交通厅长卢万里、四川省原交通厅长刘中山、江苏省原交通厅长章俊元、安徽省原交通厅长王兴尧等等,河南省连续三任交通厅长更是创下“前腐后继”的空前纪录。
    而交通局长一级,犯案者也不少。如,四川省乐山市原交通局长、副市长李玉书,湖北省荆州市原交通局长金长思,江苏省徐州市原交通局长于瑞茂,等等。
    赵家富也是一位交通局长,会不会也有腐败等问题?如果推出他的先进事迹之后,将来又发现腐败,我们将如何向读者交待?
  发现两个“污点”
    我们是用挑剔的眼光去完成采访的。随着采访逐步深入,我们抓到赵家富两个“小辫子”:
    其一,赵家富有两个亲戚在公路建设工地上做零工。
    其二,赵家富的家是一个3层的小楼,住房面积很宽。
    我们自以为找到赵家富未必清廉的证据,盈江县委书记杨跃国却说,这两个问题还不能说就是“污点”:
    其一,在县一级工作,又是当地人,有个把亲戚在本系统内的现象非常普遍,何况赵家富这两个亲戚不过是在工地上做做零工。
    其二,不能拿大城市的眼光来看小县城的住房。赵家富这套住房,在县城里只是中等水平,虽然有3层,但不是别墅,更不是豪宅,现在农村群众都盖这种楼房。在盈江县,新建一套这种住房,也只需花10来万元,赵家富完全有能力建盖。何况他还没有自己建房,县里专门做过调查,这房子是县法院拍卖时买的二手房,花了7万多元。
    杨跃国反问我们:住房好点能算问题吗?我倒觉得,过去一宣传英模人物,就是家里穷得叮当响。为什么英模人物就非得比别人都穷呢?现在已经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发展阶段,如果还是一贫如洗,这样的英模人物老百姓相信吗?只要收入来路正当,我们就不仅应该允许英模人物穿得好一点、住得宽一点,还要帮助英模人物进一步改善生活条件,应该让我们的英模人物既政治上光荣,经济上也不能吃亏。这样的英模人物,老百姓才觉得可亲、可敬、可学。
    我们想想,也是。去赵家富家采访时看到,他是一县的交通局长,可进家门那条路还是土路,当时正下雨,溅了我们一裤腿泥;他家住在一个拥挤的统建小区,一模一样的楼房家挨家,连成排,四周没有任何绿化,光秃秃的,还有鸡、鸭、猪什么的在跑来跑去。尽管面积宽些,但确实不是什么“豪宅”,而且家里陈设也简单,一张长条桌还是赵家富遇难后,来家里慰问的人多,坐不下,他姐姐从自己家里搬过来的。
  拿到最原始的“廉政档案”
    赵家富任交通局长3年,盈江县公路建设总投入达3.5亿元。这不是笔小数目,赵家富够洁身自好、不受金钱诱惑吗?
    在交通局采访,几乎每个受访者都说,局长一生清廉,所有工程项目全部公开招投标,集体讨论决定。
    我们要看会议的原始记录,局党总支书记侯佰楼取来民主生活会和局长办公会的会议记录本,我们仔细翻阅。果然,赵家富连到省城跑项目住了哪个店、吃了几顿饭、花了哪些钱,哪些钱能报销哪些钱不能报销,都在会上讲得清清楚楚;选择哪个工程队,每个人都发表意见,也有记载。每次的会议记录上,与会者都亲笔签有自己的名字。侯佰楼还翻出自己的工作笔记本,一一介绍哪次会上赵家富说了什么话,与局里的会议记录相互印证。
    交通局还介绍说,赵家富每次因私用车,都主动交钱。我们突然跑到局财务室,要求查阅原始收据,得到印证:赵家富先后交费18次,共1546元,最多的一次交了300元,最少的一次12元。
    我们仍不放心,撇开县里安排的联络员,直奔县委组织部。我们要求查阅赵家富的原始干部档案,副部长管有任就让工作人员抱了来。从赵家富上学时的成绩表、入党时的申请书,到每年的公务员考核表、个人述职报告、民主测评情况,档案中全有。组织部门对赵家富的最后一次考察,是在赵家富不幸遇难前一周。考察材料显示,在2004年6月28日召开的有交通局全体干部职工共32人参加的考核会上,共发出民主推荐票32张,收回32张,推荐赵家富继任局长的31张;共发出《盈江县党政领导干部量化考核表》32张,收回30张,赵家富综合总平均得分93.4分。
    我们会心而笑,这可是不容易得到的高票、高分。看来,赵家富确实很受群众拥戴,有很高威信。
    县纪委和组织部在一层楼上,我们又去查阅赵家富的原始档案。纪委的同志说,没有收到过任何对赵家富不良行为的举报、反映和告状信。档案中有两份赵家富亲笔写的警示教育文章,一份是对李嘉廷严重违法违纪案件的思考,一份是关于盈江县纪委《关于对张景伟、王兴立所犯错误给予党纪政纪处分的情况通报》的读后感,我们把这两份档案复印下来。
    此后,我们又取得盈江县移动通信公司的配合,打印出赵家富的通话记录清单,从中查看赵家富生前的“社交圈”。一一回拨后,再次“失望”:除了工作上的交往,赵家富几乎没什么“大款朋友”。
  听到一片赞扬声
    采访调查过程中,我们终于理解什么叫一个人的口碑。
    还在昆明机场候机的时候,正好碰上德宏州副州长柳五三。我们问:“赵家富他廉洁吗?”柳五三一点也没犹豫,拍着胸脯说:“家富这个人,我太了解了,廉洁上绝对没有问题!”柳五三过去是州交通局长。
    后来遇到德宏州委书记刘一平,他也说:“我敢以自己的党性保证,赵家富同志的确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干部!”
    云南省委打算追授赵家富“优秀共产党员”称号,省委常委、秘书长杨应楠带队去核实赵家富事迹,他们最关注的也是:赵家富在廉政上过不过硬?多方调查的结果,没有发现赵家富生前任何不廉洁行为。
    7月27日,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、国家副主席曾庆红,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、国务院副总理回良玉亲自赴盈江,到赵家富家中看望、慰问。曾庆红、回良玉对赵家富给予很高评价,称赞他是人民的英雄,是党和人民的好儿子,十几年来始终保持了一名共产党人的本色。
    就在我们采写的长篇通讯《有这样一位交通局长》即将播发前,中宣部有关负责同志再次打电话向盈江县委书记杨跃国核实,杨跃国说:“我用头上这顶乌纱帽保证赵家富的清白,赵家富的确是人们学习的好榜样!”